鹹福宮裏，賢妃楞楞地看了一眼不遠處和樂兒一起玩耍的四皇子，嬌美的面容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，眸中是灰白無望。

“皇上的意思我們誰也不知道，你怎麽未戰先輸了呢？”淺晴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。

“就憑著她是平兒的生母，我便徹底地輸了，我還能爭什麽？”賢妃自嘲地笑道。

“可你也養育了平兒多年，衣食住行事事躬親，你又有哪一點不及那尹清和了？”淺晴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道：“民間也有這麽一句話，生娘不及養娘大，你又何必妄自菲薄？”

賢妃聞言，只是神色落寞地低著頭不說話。

淺晴輕嘆了口氣，也知她一時難以接受。

“平兒雖非你親生，但那孩子自小與你親近，你即使不為自己想想，也要為平兒想想。”

賢妃哽咽了一下，“我又如何不想平兒能一直留在我身邊，可是我這心裏就是覺得難受，我只要一想到平兒喊其他人母妃，我便像是丟了魂魄一樣，心裏空蕩蕩的。”

這幾年賢妃對四皇子如親兒，淺晴都是看在眼裏，若是祁曜真的下令將四皇子養回尹清和身邊，這簡直就是把賢妃的心肝拿走，這讓她該怎麽活。

“我先幫你探探皇上的口風吧，你自己也要振作些，否則孩子看見了也會多想。”

賢妃緊緊地握著淺晴的手，千言萬語的感激全堵在喉嚨裏，眼眸濕潤。

“前兩年我便勸你早作打算，若是你當時能狠下心，如今也不用面對這兩難的局面了。”

賢妃含淚搖頭：“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啊，我怎麽忍心。”

她雖非聖賢，但為了自己一己之私而殘害人命，她真的做不到。

淺晴聞言沈默了，也許……換作是她，她可能會做得到。

當晚，祁曜來到關雎宮時，發現淺晴臉上有些悶悶的，晚膳也用得不多，便親自為她盛了一碗湯：“沒胃口嗎？”

淺晴勉強喝了兩口，實在是吃不下了，便放下勺子搖了搖頭：“是臣妾中午在賢妃姐姐宮裏吃多了糕點，所以晚膳吃得不多。”

“胡鬧，那糕點吃多了可是會積食的。”祁曜板著臉訓道。

淺晴知道自己理虧，拉著祁曜的手道：“那皇上陪臣妾走走吧，今日倒比往日要暖和許多。”

祁曜想到禦醫所說，孕婦就該多走走，不然到分娩的時候會用不上力。

又看到她碗裏基本沒有動過的飯菜，點頭道：“好，不過等會兒回來你可得把湯喝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今天和賢妃說什麽了？怎麽申時才回宮？”祁曜細細地扶著淺晴，為她擋去寒風。

聽著祁曜對自己的行程了如指掌，淺晴扯了扯笑容，自從上次禦花園事件之後，她身邊的無論大小事都會被一一稟報給祁曜。

調整了一下情緒，語調略顯無精打采：“也沒什麽，只是今日安婕妤到鐘粹宮與各姐妹敘舊聊天，提起了四皇子……”

下面的話她便沒有再說，而是沈默著任由祁曜扶著自己慢走著。

祁曜知道淺晴與賢妃交好，肯定也會替她著急和擔憂，拍了拍她的手背：“平兒如今被賢妃教養得很好，朕很放心。”

淺晴聞言，心中一動，卻強壓激動，忐忑問道：“那安婕妤……”

“平兒還小，還不懂得分是非對錯，若是讓他見了安婕妤，怕是心裏會對賢妃有了誤解，還是讓安婕妤不要接近鹹福宮吧。”祁曜輕摟著淺晴，溫柔笑道：“日後有什麽事，你可以直接和朕說，不必這般吞吞吐吐，憋在心裏累壞自己。”

聽到祁曜的承諾，淺晴壓在心頭上的大石終於是放下了，露出了輕松的笑容：“皇上聖明，臣妾只是害怕皇上會以為臣妾是那歹毒之人，攔著安婕妤不讓她看平兒。”

“這幾年賢妃待平兒如親兒，朕都是看在眼裏的，若是讓平兒知道賢妃並非是他生母，母子兩人怕是要生隔閡的了。”

祁曜輕聲道：“至於安婕妤……朕會她些補償的。”

淺晴點了點頭，斂下眸中的清冷，心裏對尹清和起不了半分的同情，尹清和一直是她的心頭大患，即使是使她母子分離，她也絕對不會讓她有半分起覆的可能！

第二天，祁曜的旨意便傳遍六宮，大體的意思便是禁止尹清和靠近四皇子，各宮對此反應不一。

鐘粹宮裏，昭貴妃正親自為五皇子餵飯，聞言只是冷笑一聲：“本宮早已料到了，皇上是不會讓四皇子回到安婕妤旁邊的，而且淑妃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安婕妤覆寵。”

當年安婕妤失寵之事，多多少少都有淑妃的手筆，只可惜淑妃那人太過小心謹慎了，以至於自己一直沒有找到確實的證據。

安然在旁聽著這冷徹心扉的話語，也是皺眉道：“雖說賢妃娘娘養育四皇子多年，但安婕妤畢竟是四皇子生母，淑妃娘娘這般做，實在是有些不近人情。”

昭貴妃為五皇子擦了擦嘴，不在意道：“不近人情的是皇上，想要用安婕妤來牽制賢妃。”

賢妃娘家手握兵權，若是四皇子真能得到大將軍府的全力支持，那皇上怕是要寢食難安了，但如今安婕妤被放了出來，那賢妃對四皇子便始終有一份隔閡和保留，那大將軍府必定不會全力支持四皇子。

安然不解道：“可是若是這麽一來，皇上直接把四皇子交還給安婕妤撫養不是更好嗎？”

“可是這個皇朝終須有一個繼承人，皇上也需要一個太子，如今各皇子還小，也看不出誰的資質最好，若是四皇子真是個好的，有安婕妤這麽一個沒權沒勢的母妃卻成了他的弱處了，所以皇上還是為四皇子留了一條後路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安然點頭讚道：“還是娘娘見多識廣。”

“賢妃也是個可憐人，畢竟不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，這麽多年來白白為他人做嫁衣。”昭貴妃冷笑道。

安然笑道：“也不誰都能有娘娘這般福氣，兒女雙全。”

“那可不一定，淑妃這胎是男是女還不一定，若是個小皇子……”昭貴妃拿著瓷碗的手越發用力了，連目光都變得陰森起來。

上次淺晴生下公主時皇上未能對她進行冊封，心裏已有愧疚，若是這次淺晴一舉得男，怕是要得了貴妃的封號了。

“奴婢聽說皇上似乎認定了淑妃娘娘這次懷的是小皇子。”安然小聲道。

“這孩子一日未出生一日都不能確定是男是女。”昭貴妃親自抱起了五皇子，拿著玩具逗弄著他。

“對了，安婕妤那邊可安排好了？”

“娘娘放心，奴婢已經吩咐下去命人為安婕妤調養身子，服侍的人也都安排好了，絕對不會有一絲紕漏。”

“嗯，那就好。”昭貴妃滿意地點了點頭：“怎麽說安婕妤也是四皇子生母，可不能讓別人說本宮苛待了她。”

既然淺晴和賢妃都不待見尹清和，那她偏要捧著尹清和，好吃好喝地供著她，即使不能打敗兩人，能為兩人添添堵也是不錯的。

“娘娘菩薩心腸，哪裏會有那起子嚼舌根子的人。”安然不露聲色地恭維道：“剛剛安婕妤已經親自上門說是要拜謝娘娘，被門口的人打發走了。”

昭貴妃點頭道：“嗯。”

而尹清和得到祁曜的旨意後，身子不由得晃了晃，但還是穩住了身形，謝恩了。

待那太監走後，秋瑩連忙扶起了尹清和，小心翼翼地問道：“娘娘您沒事吧？”

尹清和枯黃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表情，平靜道：“意料之中的結果，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了。”

秋瑩替尹清和憤憤不平道：“娘娘才是四皇子的生母，皇上他竟然不讓您見四皇子，真是太狠心了。”

尹清和冷冷地看了秋瑩一眼，待看到秋瑩忐忑害怕的表情後才淡淡地開口道：“看來這兩年來受的苦你是一點都沒記住了，後宮裏所有人的命運都由皇上說了算，要想在宮裏活下來，你最好還是學會管管自己的嘴巴吧。”

秋瑩諾諾地點頭應是：“是，奴婢絕對不會給娘娘惹麻煩的。”

尹清和拍了拍秋瑩的手，冰冷的神色有幾分暖意道：“這兩年多來苦了你了，但是今後我們絕對不會再過那任人魚肉的日子了。”

這兩年來，她身邊的宮娥太監早已走光了，只剩下秋瑩留在自己的身邊不離不棄，即使是她這般看盡世態炎涼的人，待她還是有幾分真心的。

秋瑩淚眼朦朧道：“是的，娘娘您一定會苦盡甘來的，以後的日子都會好起來的。”

“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調養好身子，不然頂著這麽一副皮囊，皇上怕是看一眼都厭惡。”尹清和摸了摸自己枯黃粗糙的皮膚，輕嘆了口氣。

昨日她重見故人，才發現她們依舊嬌艷如初，仿佛只有自己年老色衰了。

在後宮，美貌才是本錢，美貌才是武器，若是她連美貌都沒了，又怎樣與眾人爭鬥？

“娘娘天生麗質，只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，一定能重煥光彩的。”

“這兩年來我身子早已被掏空了，只能慢慢調養了。”尹清和擺擺手，隨即寫了幾種藥材，對秋瑩道：“剛剛各宮裏都送了些藥材過來，你隨我去看看吧。”

幸好在現代的時候她對中藥養顏也是頗有興趣，也曾經親自做過一些藥膏，效果也不錯，沒想到如今竟也用得上。

“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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